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孤独者的美丽
时间:2013-05-06  作者:胡玥   新闻来源:  【字号: | |

   在那大片的荒野里,飘游着黑的白的牦牛和羊群。它们在我们车子的远方,一派凝止不动的样子。偶尔会现出一条牧羊犬,它们也总是懒懒地躺倚在某一处晒太阳。牧羊人就更不知去向了。我们经过的道路两侧的山上生长着虫草。正是采挖虫草的季节,白云悠悠的山坡上,总会有三五成群结伙的藏民弯着身子,弯成一个圆点状散淡地在挖虫草。雪山一直蜿蜒在我们目光抵达的前方,但是,当我们抵达了那个前方时,它们又移到了更前的前方,那雪山,看似离我们很近,其实却很远,倘若我们不付出跋涉的艰辛是万难抵达的。

    车子不知是在什么时候进入了无人踪的荒漠地带。黄尘弥天弥地铺盖着四野,感觉不是我们身在其中,而是在看西部的某部大片,幻想会有酷帅牛仔或是艳丽女郎出现在黄尘散去的夕照中……那时我其实已在似睡非睡中,脑子里浮想联翩,现实和幻想,它们全交织在一起,在我的梦中飘飞。我分不清哪一些是真实的,哪一些又是幻想,极想有同伴把我叫醒,就在这时听见友人喊,这儿竟是帕里镇啊!

    一睁眼,帕里镇边防派出所的报警牌就醒目地横在眼前。这是我梦里没有想到的。

    牌子是醒目的白与蓝。望过去,它的后面是大片的藏民居。那些醒目的红、白、蓝、黑、黄,它们匹配于窗框和屋门上,它们简直鲜艳夺目地抢刷掉留在你视野里的其他着色和风景。每一家的屋顶四角都插着红白蓝黑黄的风马旗,在风中,它们更像是昂首的战士在这旷野之中势单力孤地抵挡着四面的风寒。

    街市之中,一群又一群人扎着堆在买卖虫草。我们短暂地停了一下,我在想,这么遥远的雪域,我是不是该去寻一下帕里镇派出所的所在?因为是私人的假日出行,我是发誓不作任何采访的。所以我只是在心中闪念了一下。

    我此行的目的地是中锡边境的亚东。

    亚东很小。亚东的夜晚有一只半圆的月亮还有一只狗吠。月亮是从旅馆窗帘的破洞里投射进来的,那狗吠却是整宿地、一刻不停地从夜阑深处入侵进来,赶都赶不走。我们住的地方据说是亚东最好的旅馆了,最好的旅馆也没有洗澡的设施。全亚东只有一个大众浴池。

    可这不眠的一夜,我竟然一直在想着帕里镇派出所。我想,我已经走到了这么远这么高的地方,我要是不去那个派出所看看,我的一生会不会后悔和遗憾?

    我想生命的前路,一定是早已埋伏好了我与裴奕相识的这一场机缘的。当然,在此之前,我是万万想不到,帕里边防派出所现任的所长竟是一个女子。在这海拔4000多米的高原上,一个年轻的女子要带一支清一色男人的队伍,这支队伍还是一个连年模范的队伍,她,真的是让我不得不心生感叹。裴奕是在康定长大的女子,我喜欢她那被高原的阳光晒出的健康的棕红肤色,我也喜欢她一说话露出的洁白的牙齿还有她那阳光一样明媚的微笑。她说话的时候,我朝窗外看了一眼,那远处连绵的山脉,那艳丽无比的藏民居,那一切一切的情景,仿佛在我人生的某一场梦中出现过……

    裴奕说她是2006214情人节那一天来到帕里的。我说,噢,情人节,选这样一个温情浪漫的日子,有故事吗?我没想到我触到了这个美丽女子情感的痛处。她说,我的情人节早就没有故事了。我的爱人,他,2003年的春天因肺癌走了……

    我的心一沉,再不知说什么好。在这高原的寂寞里,这样的一个美丽的女子,她该汲着怎样的坚强来忘掉旧有?甚或,她从来没想过要忘掉什么,她就是汲着往日留在生命里的那一份凄美的爱与温情,在寂寞和孤独里,异常坚定和坚强地行走在自己选定的另样的人生路途中。

    这另样,比起我们的日常生活,呈现的是异常的艰难和艰辛。镇上多狗吠,她初来的时候,夜里不敢一个人去厕所,只好从下午就不喝水了。整个帕里镇,没有一处洗澡的地儿,要想洗个澡,得搭车去亚东的大众浴池。方圆几百里,就那么一个公共浴池。她得等所里的菜蔬吃完了,搭买菜的车去一趟亚东,每个月,她都盼着菜能快快吃完,那样她就能清清爽爽干干净净地洗一次澡……

    离开的时候,裴奕执意要送我们到镇子的路口。镇子上的女人们站在自家的门口,看见裴奕经过都冲裴奕点头微笑。

    夜路漫长。而裴奕站在路边在风中向我们挥手的那个影像,在夜路之上却是异常的清晰。